在一个杂草丛生的破旧院子里,有一间看着就要坍塌的平房。
除了一面墙靠上的部分有一扇装了铁栅栏的小窗户,平房的所有窗户或是被木板,或是被砖头封死。而那扇古老的木板上则拴着粗重的铁链。
囚禁张琪的小黑屋
在光线昏暗的房子里满是杂草和垃圾,有一个脸色苍白、骨瘦如柴、披头散发、几乎全裸的少女,浑身散发着恶臭,在地上缓缓地爬行......
每当夜晚来临,那个女孩凄厉的呼喊声总会从这个破房子里传来:我饿……有蛇呀………咬死我啦……..有鬼……..
听着是不是毛骨悚然?
感觉这是不是一部恐怖片中的桥段?
但谁能想得到,这一幕却是实实在在发生在现实中。
张琪被发现时身下只有稻草
事发地点就是在湖北孝感市孝昌县白沙镇的金港村。每晚听着这犹如鬼魅一般的嘶吼,已经成为村民们5年来的日常。
2005年春节,在深圳打工的张胜回到了老家金港村。当他听说了这件事后,决定一探究竟。
但真相让他是大惊失色。
那么,这真实的“鬼故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失落的校花
1991年10月,张琪出生在金港村,小名琪琪。爸爸人很老实,有点木讷,平时话不多,在部队时是卫生员,退伍还乡后,就在村子里开了间小诊所,当起来“赤脚医生”。妈妈是地道的农民,为人泼辣,心直口快,干活麻利。
琪琪从小就能看出是个美人的胚子,明眸善睐,唇红齿白,肤若凝脂,是聪明伶俐。爷爷、奶奶、爸爸和妈妈都把她捧为掌上明珠,宠爱有加。可以说,在小时候,她只知道什么是快乐。
张琪自小就长相出众
而且,琪琪的学习成绩一直非常出色,还是班里的干部,是妥妥的品学兼优的好孩子。爸爸、妈妈都为有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儿而感到骄傲。最起码,他们很省心。
在初中时,男孩女孩都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而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琪琪自然成了学校里众多男孩关注的重点。
据她的同学后来回忆,琪琪绝对是校花一般的存在。而且穿着打扮也很时尚、前卫。更“恐怖”的是,男孩子们寄给她的情书,她经常要用袋子从学校的门卫室那拎走。
按现在的话讲,她就是当之无愧的“女神”。
张琪的同学张胜
不过,出于“传统”的惯性,在广大农村民间还有着“养儿防老”的思想,这一家子如果没有个儿子传宗接代,总是觉得少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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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就在琪琪12岁那年,她的弟弟出生了。从此,琪琪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为何?
因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对她的爱好像一夜之间全都转移到了弟弟身上。过去,一家人跟乡亲邻里拉家常的时候,张嘴闭嘴都是她这个宝贝女儿。而现在,一家人一张口,就是我们家那老二如何如何。一提到弟弟,一家人就合不拢嘴。而她的点点滴滴,似乎已经被家人忽略了。
就这样,琪琪的性格变得没那么开朗了,她开始沉默,开始少言寡语,学习也开始心不在焉。她变得心事重重,郁郁寡欢。而爸爸、妈妈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女儿的这些变化。他们聊的是,必须多赚点钱,以后还得给儿子讨老婆。
于是,在琪琪上初中之后不久,爸爸、妈妈带着她和弟弟辗转来到了大城市~武汉。爸爸还是干老本行,在一个市场的门口开设了一家小诊所。而妈妈则在市场门口摆了摊位卖水果。
张琪与父母在一起
虽然来到了大城市,虽然换了新的学习环境,但琪琪感觉自己在家里仍然是空气一般的存在,自己唯一有价值的地方,就是帮着妈妈照看弟弟。如果照顾的不好,偶尔还会被数落几句。
而她的学习成绩还是一如既往地在向下滑落,妈妈其实也很着急,也没少骂她,但效果几乎等于零。眼看着女儿已经没希望考上高中了,妈妈和爸爸在商量之后,决定让琪琪上了一所职业技术学校,也就是中专。
两口子觉得这样也好,女儿早点毕业,就能早点上班赚钱,那家里的经济压力就会小很多。日后,女儿再找个好人家嫁了,自己这辈子对女儿的责任也就算尽到了,挺好。
至于女儿的心里到底有多失落,两口子还真没细致的想过。毕竟,二儿子还那么小,他才是家里的焦点和重点。
而琪琪呢,按照“女大十八变”的规律,已经出落得更加如花似玉,在学校里仍然是令人过目不忘的“校花”。但她渴望有个能让自己不再失落的人。
张琪的朋友称其思想较为前卫
很快,她找到了,和一名自己的同学谈了恋爱。
可在18岁那年,琪琪被父母送回了老家。据村民说,是4个大小伙子强行把琪琪抬进了那个小黑屋。
那间小黑屋是琪琪爷爷家院子里的一间弃用房子。
至于她爸爸、妈妈为什么这么做,有三个版本的说法。
被囚禁的校花
第一种说法,琪琪和那个谈恋爱的男孩子做了不该做的事情。那个男孩子其实要对琪琪负责,但琪琪的爸爸、妈妈认为这么小的孩子哪有能力,并且对哪个男孩极为不满。
而且,两口子都是在村里长大,传统思想非常浓重,认为女儿未婚先孕简直是太丢人了,就赶紧安排她去偷偷做了手术,同时不允许琪琪再和那个男孩交往。
第二种说法,和琪琪交往的这个男孩子其实是她的远方表亲,妈妈在得知这件事之后,是坚持要他们断绝联系。
父母将张琪抱出小黑屋
总之,不论是哪种原因,被“棒打鸳鸯”的琪琪对妈妈的做法十分不满,母女两从此经常吵架。妈妈甚至在当街还大骂过她。
最后,为了防止女儿和过去的男友再见面,爸爸和妈妈一商量,干脆把女儿送回了老家。
可只是为了年轻人谈恋爱的事情,就要把女儿关在小黑屋里吗?
这是不是有点匪夷所思。
后来,琪琪的爸爸和妈妈又说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在2007年,也就是在刚上中专的时候,16岁的琪琪已经有点精神不正常了。
有一次,琪琪的老师给琪琪爸爸打电话,说:“琪琪跟同学说窗户上有鬼,同学们被吓得不轻,您看是不是带孩子去医院检查一下。”
张琪父亲称发现女儿精神不太正常
这下,爸爸和妈妈开始有点紧张了,就带着琪琪到“六角亭”看病,这里也就是武汉市精神病院。在花了几千块之后,琪琪的病情有所稳定,感觉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了。
可就在2000年的时候,不到19岁的琪琪开始变得有些暴躁,开始有了强烈的暴力倾向,看见人就要打,连自己的弟弟也要打。
爸爸和妈妈觉得她已经太不正常了。因为琪琪的弟弟刚上学,两口子实在没精力再照顾一个不正常的女儿,干脆就把琪琪送回了老家。
琪琪谈恋爱的事情,琪琪妈妈自己也说过。但她从来没想过女儿出现这么严重的问题,自己是不是也有责任。琪琪的爷爷后来回忆说,就是从有了弟弟之后,琪琪的情绪开始有了变化。
其实,刚回到老家的琪琪并没有被直接关进小黑屋,而是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生活。
张琪的爷爷
那后来是出于什么原因,爸爸、妈妈要如此狠心呢?
据琪琪妈妈和邻居说,琪琪在回到老家后,不但脾气暴躁,而且总是喜欢把衣服扒光,然后就冲出大门。很多次,她都被亲戚和邻居拉回来。妈妈给她买过很多次衣服,但她每次都会撕烂。
据琪琪爷爷说,琪琪有好几次,跑出门之后,就跳进了村里的小河。幸亏是乡亲们手疾眼快,把她给捞了出来。
而且,随着病情越来越严重,琪琪的“发疯”频率越来越高。妈妈在无奈之下,只能频繁往返于老家和武汉之间。而且,还带着她去孝感的精神病院看过3次病。每次的治疗费和药费就要5000多块。
当时,琪琪爸爸的诊所也不是太景气,妈妈卖水果的收入也很微薄,加上二儿子要上学。不堪重负的两口子一商量,干脆一咬牙,回到老家,找了四个身强力壮的亲戚,把琪琪一架,直接塞进了爷爷家院子里的小黑屋,然后,除了一扇小铁窗之外,把其他的窗户全部堵死,木门也用铁链锁上。
琪琪每天吃的饭都是由爷爷负责从那扇小铁窗送进去。不过,因为琪琪奶奶是双目双明,年事已高的爷爷还要照顾奶奶,所以,在照顾孙女方面,也就没那么“周到”了。
爷爷奶奶从窗口给孙女递食物
在小黑屋里,琪琪只能睡在一张铺满稻草的破床上,只有一条破被子盖。她没有衣服,一年四季都几乎是赤身裸体。她出不去,吃喝拉撒都只能在那间小黑屋里。
她疯狂过,她拼命地呼喊,让家人把自己放出去。但久而久之,在这样阴郁和封闭的环境里,她屈服了,或者是麻木了。她有时候会唱歌,有时候还会说几句英语,有时候则会大骂自己的妈妈。
村民们听见后都很心疼,大家听见过琪琪喊过屋子里有蛇,听琪琪喊过蚊虫叮咬的太厉害。大家想去救她,但怎奈这也算张家的家事,不太好直接插手。
就这样,琪琪被关在小黑屋里,一关就是整整5年。在此期间,爸爸、妈妈也因为在武汉的日子不好过,而回到了老家,但也从未想过把她放出去。
直到有一天,一位“天使”的出现。
校花得救了吗?
2005年春节前,琪琪的小学同学张胜从深圳回到了老家金港村过年。他也听到了琪琪的呼喊,当询问婶婶是怎么回事时,婶婶才告诉了他琪琪的悲惨经历。
而且,婶婶还偷偷从那小铁窗给琪琪拍了一张照片。
张胜看到婶婶拍的照片后欲帮助张琪
看到照片后,张胜惊呆了,愤怒了,他立刻把琪琪的遭遇发到了网上。很快,这个帖子引发了轩然大波。
2005年2月25日,是大年初五,这一天,很多热心网友赶到了金港村,他们要和张胜一起解救琪琪。但有细心的网友也通知了当地的警方。
于是, 大家和民警一起来到了琪琪被关的小黑屋。在与琪琪对话后,大家发现琪琪是可以正常交流的。然后,大家一起齐心协力开始拆除堵住门窗的木板和砖头。
可拆着、拆着,琪琪的爸爸和妈妈赶来了,怒斥网友们纯粹是管闲事,并与网友们发生了推搡。期间,有的网友是义愤填膺,差点打了琪琪的爸爸,幸亏有民警阻拦,事态才没有进一步恶化。
网友与张琪父母产生冲突
最终,在村干部、民警和网友的齐心劝说之下,琪琪的爸爸、妈妈才同意把女儿放出来,并送到康复医院。
在见到琪琪的一瞬间,张胜和网友们都惊呆了。蜷缩在垃圾堆里的琪琪是骨瘦如柴,她已经24岁,但体重才60斤出头。而且,她浑身上下几乎所有的关节都已经变形,加上长期没有运动和阳光,她已经基本失去了站立和行走的能力。
连康复医院的医生在看到她时,都是目瞪口呆,称“情况太复杂,过去没见过这么严重的病人。”
康复医院医生描述张琪病情
而且,琪琪的康复属于双重康复,既有精神上的,也有身体上的。医生判断她的康复时间要在半年左右,而每个月的开销最少都要1万块。
虽然镇政府针对重度精神病人有专门的补贴政策,通过“新农合”也可以报销一部分,加上网友的爱心捐赠,琪琪在精神方面的康复费用可以解决。但身体上的康复费用所需数额也不菲。这对于都已经没有收入的琪琪爸妈来讲,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琪琪妈妈一直念叨着家里实在是没有那么多钱了。
但无论如何,琪琪毕竟是她的亲生女儿。
张琪的爷爷
好在,后来镇政府出面为琪琪的医药费进行了担保,琪琪的治疗得以顺利进行,她也在家人的陪伴下,开始努力走出过去的阴影。
我国全国的重度精神病人大约有1000万,其中十分之一都有着和琪琪类似的经历。就是因为很多困难家庭都不愿意去填精神病人这个无底洞。
但是,也有例外。参与救助琪琪的网友中有一位涂阿姨,她的两个儿子都是重度精神病患者。而这位阿姨却二十多年如一日的照顾着两个儿子。其中,大儿子她足足照顾了27年,她把所有的收入和心血都用在了给儿子看病上。而且,大儿子的康复情况非常乐观。
所以,患有精神病的家人将有着怎样的人生,也许经济并不是最重要的决定因素,一颗温暖的爱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