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以前一样的出门时间
坐同一班公交车
到单位却明显晚了，咋回事？”
1月22日，市民倪女士致电12345市民服务热线，称她上下班一直乘坐的829路公交车元旦后车速明显降低，运营时间也有所拉长。“慢吞吞的，以前差不多一个小时就能跑完全程，如今都在一个小时以上。”不仅如此，她甚至遭遇了司机看到前方路口绿灯不走，强行“拖时间”多等了一个红灯。
不解之下，倪女士询问了司机缘由。据称是为了安全考虑，829路要求司机按照限定的时间来运营，不允许司机提前抵达终点站，以此来实现“限速”。除了829路之外，其他线路的公交车有这个要求吗？公交车如此“限速”有必要吗？
公交车在路上缓慢的行驶。
在车站干等了5分钟
829路是一条从长宁区茅台路威宁路开往虹口区虹口足球场的公交线路，导航软件显示，乘坐829路公交车是仅次于地铁之外的第二选择，且相比地铁需要换乘，乘坐829路是唯一“直达”的交通方式。线路全程约14公里，据导航软件大数据统计，829路的车程约59分钟。
829路公交车线路全长约14公里，据导航软件大数据统计，829路的车程约59分钟。
1月29日下午，记者从茅台路威宁路终点站起，体验乘坐829路公交车。根据站牌信息，从茅台路威宁路路口开出后，829路将沿天山路向东，随后沿内环地面道路向东北方向开，一路将停靠14个站。下午4时许，终点站电子屏显示，4时35分将开出下一班车。
图为位于茅台路威宁路路口的829路终点站。
临近开车时间，司机走出调度室，这是一位年轻的公交车司机。“什么时候能到那边终点？”记者找空和他攀谈，他回复他这一差的计划运营时间是80分钟，车队允许他实际运送时间不能低于计划时间的90%，算下来是72分钟。所以，他“准确”地告诉记者，他的车将于下午5时47分抵达虹口足球场。
下午4时35分，这班829路公交车准时驶出终点站。驶上天山路，一路路况较好，司机面前的仪表盘显示车速时不时能达到40多公里每小时，天山路上的几个站均只花了三四分钟就抵达了。记者同步开启的导航软件显示下午5时06分就能到虹口足球场。这么开，怎么会需要72分钟？
路况较好时，司机面前的仪表盘显示车速时不时能达到40多公里每小时，甚至达到50公里每小时的限速上限。
离开天山路驶上内环地面道路，晚高峰来临，路上车子越来越多，829停靠每一站上下客的乘客也越来越多，停靠时间也有所延长，影响了车速。不过，直至下午5时05分抵达中山北路陆家宅站，829路的运行还算平稳。此时路程已过大半，距离终点仅余6站了，但距离司机说的抵达时间还足足有40余分钟。
相比前半程，司机明显开始压着车速了，每一站的间隔时间已拉长到了近10分钟。在中山北路近沪太路一处路口，绿灯还有六七秒，司机索性早早踩住刹车，慢慢滑到路口，恰好是红灯。道路有些堵，下午5时19分，829路公交车在中山北路交通路站等了许久，司机倒也不着急挤入拥堵的车流。
相比前半程，后半程829路公交车司机明显压着车速。
可即便放慢速度，72分钟的运营时间仍然给得太多了。令人诧异的一幕出现：下午5时40分，829路公交车抵达终点站的前一站中山北路花园路。下客结束，司机并未关门启动，而是停在了车站。“怎么不开车？”记者忍不住问了句，司机无奈地称，“得等上5分钟，否则要提前到了！”一直等到5时45分，前方花园路路口的红绿灯翻了两拨，司机这才发动车辆驶离车站……下午5时48分，这班829路公交车终于抵达虹口足球场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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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拖时间”，829路公交车在中山北路花园路站足足停了5分钟。
各条线路都有这个要求
如果早到会怎样？在中山北路花园路站等待的5分钟里，记者询问了829路司机这个问题。他直言不讳：会被罚款！因此司机宁可在路上干等，也不敢提前于限定时间抵达。据他称，高峰时间道路拥堵，时间还稍微好掌控一些，路面空闲时更难操作，“周末时就特别难开，平常周末一般50分钟就能跑完全程，如今要故意吃七八个红灯。”“开得这么慢乘客没意见吗？”“必要时只能和乘客解释一下了。”
829路的现象是个案吗？在茅台路威宁路，开往日晖新村的72路和829路共用终点站，同属于“巴士三公司”九车队。记者也找了多名72路的司机了解，他们向记者反映，也面临着同样的规定，车辆运营需要严格按照运营计划表来，每个单趟都规定了较为宽松的运营时间，不能早到。
在茅台路威宁路，开往日晖新村的72路和829路共用终点站。
这也不仅仅是巴士三公司九车队的要求。不远处的中山公园周边，也有多辆公交车将终点站设于此处，汇川路上就设有190路、67路、13路的终点站，其中，67路和13路属于巴士一公司。记者一一询问：一名190路公交车的司机掏出了手机，翻开了相册中的一张照片。这是一张写满数字的纸，“85、75、85、80……”，司机解释，上面的数字都是他每一趟车的规定运营时间，“记不住，抄在纸上拍在手机里方便随时查看”，“快了要扣钱的。”一名67路公交车的司机则告诉记者，在他们车队，这一规定早已施行，他还曾因此被处罚过，如今已“掌握”了不堵车时开慢车的“技巧”。
汇川路上的190路、67路、13路公交车终点站。
司机们称，今年元旦后，“限定运营时间不能早到”的要求应该覆盖了巴士集团下属的各条线路。为何这样规定？司机们提供的解释是通过限定时间来实现“限速”的目标。
直接原因是此前一段时间公交行业事故多发。一份上海市道运局元旦前下发给各家公交企业的通知中列举了公交行业此前发生的几起事故，指出行业安全形势不容乐观。这份文件着重要求各家公交企业要在元旦、春节期间落实有效措施来筑牢安全底线，文件中列出的相关措施包括严格遵守交通法规、规范驾驶作业、对车辆进行动态监管及时提醒驾驶员纠正超速行驶等等。
归根结底一句话就是“开安全车”，829终点站调度室的一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严格按照计划时间来运营确保司机放慢车速，这也是保证安全的措施之一。
这种方式来限速合理吗？
岁末年初是各类事故易发时段，“安全大于天”，采取各种必要的措施来确保安全生产显然是有必要的。但司机们认为，道路交通情况随时变化、天差地别，强行限定运营时间不允许提前抵达，方式过于“简单化”了，而且有时候故意开慢车，也会带来安全隐患。
司机们的观点认为，公交行业事故与公交车的行驶速度之间有一定关系，但两者之间并非是“强关联”。原因在于，马路上的公交车，普遍能遵守行业对于限速的要求。据了解，相关限速要求是路口不超过30公里每小时、进站不超过20公里每小时、正常路段不超过50公里每小时。“就上海的路况来说，很难超过限速要求，开得本来就不快”，190路的一名司机认为，公交车事故有一定的偶然性，更多与申城路况越来越复杂有关系，“马路上网约车、电动自行车那么多，公交车司机防不胜防！”
在829路终点站的调度室，记者看到了一份统计表贴在告示栏里。据巴士三公司统计，本月中旬以来的两周，平均事故数分别为“超过1起每天”和“1.72起每天”。这显示对于司机采取限时卡点运营的管理方式后，各类碰擦事故并未明显减少，这从侧面佐证了司机们的说法。
而与此同时，限时卡点运营带来的一些负面效果不容忽视。对于乘客们来说，“公交车变慢了”是直观印象。作为公共交通工具，安全固然重要，但公交承担了解决部分市民通勤出行需求的责任，保证出行效率也很重要；对于司机们来说。目前确定的计划运营时间留有了过多的余量，相比以前压缩了司机的休息时间。开车时需要反复计算时间，加大了司机的压力；此外，在与社会车辆共用车道的路段，公交车“慢吞吞”也会影响整体的交通效率。
如何平衡安全和效率？司机们建议，如果要采取这种管理方式，应该要在充分调研的基础上，合理规划每个班次的运营时间，要预防的应该是一些司机“开快车”的情况，而不是“一刀切”让所有车辆都“开慢车”。
1月31日，记者也前往浦东了解情况。晚高峰，在龙阳路站东侧的公交枢纽，多名公交车司机正在食堂里就餐休息。记者向他们了解，据称相似的管理方式在浦东公交已实施了一年多。但司机们称，浦东公交定下的计划运营时间还比较科学，和司机日常跑完全程所花的时间差不多。“这两天快过年了路况比较好，时间有一些余量，稍微开慢点就好”，有司机向记者表示。
龙阳路地铁站东侧的公交枢纽站。
对此，829路所在的巴士三公司解释：线路的运送时间均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过调研。由于学生放假及外来务工人员返乡等因素，近期路况逐步转好，巴士三公司表示将再次对线路运营情况及运送时间做分析摸排。
而从长远来看，公共交通的安全是个系统工程，更需要通过精细化智能化的管理来提升安全性。如对于运营计划时间如何根据路况动态调整、针对驾驶员行驶速度如何动态监管、在事故易发路段如何提醒司机谨慎驾驶等等，理应在公共交通服务的数字化转型中一并考虑，实现管理方式的革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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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毛锦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