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复活’我的老爸,因为我奶奶太想他了。”近日,辽宁抚顺一男子发布一则视频,视频记录了其父亲因病去世后,担心老人受刺激,没告诉其奶奶,但老人太过于思念,该男子便想出了用AI换脸“复活”父亲,以此宽慰奶奶。
3月7日,孙先生告诉潇湘晨报记者,“其实做出来的视频不是很真,但是老人没那么敏锐,看了视频还是信了。”
孙先生在视频中提到,为了安慰91岁的奶奶,他决定用AI换脸“复活”已故父亲
孙先生介绍,奶奶91岁,身体不是很好。“奶奶知道我爸有重病,那时候我带着我爸到处去看病。”孙先生是一名医护人员,“父亲患的是罕见病,从发现到去世不到11个月。”父亲确诊后,孙先生在国内外不少医院都咨询了解过,去年5月,父亲去世。
“父亲去世的事一直瞒着奶奶。”春节期间,孙先生去看望奶奶,“我妈不敢去,我就编了个理由说我妈陪着我爸在北京做治疗。”去看奶奶时,奶奶一直询问父亲的情况,“我奶奶就让我给我爸爸打电话,说太想他了,我说医院那边做检查,身上不能有金属,不能用手机。老人又让我去北京的时候给她录一录,让我父亲跟她说句话。当时没办法,就硬着头皮答应了,想着老人年龄大了,拖一拖可能就忘了。但是不行,老人一直总问我去没去北京。”
孙先生的奶奶一直很想念她的儿子
后来,孙先生看了一部电影,里面有AI的情节,因此受到启发,想着能不能尝试着弄一下,“找到了那种付费软件,就自己录了一段,然后把我父亲照片放上去。”起初孙先生录制完后,意识到父亲不留胡子,又刮掉胡子重新录制,或是因为思念父亲,录制时孙先生几度哭泣,“录视频对我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压力,我也很想父亲,接下来还会不会用这种形式来安慰奶奶我也不清楚。”
孙先生称自己在录制时几度哭泣
孙先生说,奶奶是一个特别坚韧的人,“如果我们不告诉她我爸去世了,一直跟她说她儿子挺好的,她就不会往坏的地方想。奶奶心脏不好,不能受任何刺激。”
孙先生的父亲在家里排行老大,“他从小就是像一棵大树一样照顾身边所有的人,我奶奶跟他的感情特别好。接下来还是打算继续瞒着奶奶,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孙先生将这一过程记录下来,制作成视频发布到网上,“记录自己人生片段,也终于释怀了,向过去告别”,孙先生将视频发到网上后,引发网友热议,有网友表示,“他AI换脸扮演的是奶奶思念的‘儿子’,又何尝不是自己刚刚失去的怀念的‘父亲’”,也有网友表示,“亲人的去世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
图为网友评论截图
潇湘晨报记者张沁
延伸阅读
90后小伙帮助600多个家庭"复活"亲人:有需求的人太多了
当大家还在沉浸Sora引发的关注和讨论时,包小柏用AI复活女儿的事情在近日冲上热搜,也将“AI复活”再度带到大众面前。“对我而言,AI可以让我明确地知道,能把思念的模式换一种工具来表达。”包小柏在公开采访中这样说道。
像包小柏这样有执念复活逝者的人,其实还有很多。来自江苏的一位90后小伙张泽伟接触了上千个这样的家庭。他们大多因为亲人意外去世而留下创伤,不少更是为了向家属隐瞒亲人逝世的真相。而由他成立的“超级头脑”团队,已经用AI成功帮助600多个家庭“复活”亲人,实现疗愈。
只要拥有逝者生前的视频、音频数据,就可以用AI技术复原他的形象和声音,让逝者再现于亲人眼前。张泽伟的团队正在做这样一个名为“AI疗愈”的工作:用先进的AI技术合成人物的真实形象和声音,再由团队中的心理咨询师在幕后“扮演”这一形象,用该人物的身份与客户交流。
除了“AI疗愈”以外,“数字遗照”和“3D超写实的仿生数字人”是他们的另外两个业务。前者是基于AI技术合成的一种数字照片,可以拥有简单的动作和表情,也可以有一些简单的对话;后者则是以3D全息呈现的立体形象与人进行互动,但还在探索中。
在做了600多单“AI疗愈”的委托后,张泽伟提出了关于“数字永生”的设想:无论生者还是逝者,每个人都可以用AI创造一个“数字分身”,用这种形式留存在亲人身边。
但关于“AI复活”和“数字永生”的争议一直不断。
有人说“这大概就是AI存在的意义”,能让生者弥补遗憾,聊以慰藉,走出失去至亲的痛苦;有人觉得这个需求应该被看见,让亲人在屏幕前与家人团聚;有人直呼“只要有一种方式能让自己活好,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在人们为跨越生死的互动感动时,也有人认为,“人死不能复生,再如何复刻那也是假的,不如向前看。”在伦理道德方面,有人发出质疑,数字分身还是本人吗?这是否是对逝者的不敬?在法律法规层面,“AI换脸诈骗”该如何预防?同时,在疗愈之外,是否会伴随着“AI复活”产生一些心理问题?
带着对“AI复活”的疑问和好奇,《新闻晨报》记者找到了张泽伟,与他聊了聊“AI复活”和“数字永生”的当下与未来。
以下为张泽伟的口述——
“AI复活”的终点是疗愈
如何复活一个已经逝世的人?这是大家问我最多的问题。
其实,只需要准备一个10秒以上的视频,必须要有他的正面,或者至少有一张正面的照片,再准备一个15秒以上的音频。然后我们就可以通过AI技术建模制作出他的形象,整个制作过程大概在一周左右。
图为实现“AI复活”的其中两项技术
我是做游戏行业出身的,2012年开始创业,2016年我们开始做虚拟现实,这当时在国内也是初期。创业失败后,2020年我就回到江苏开始从事AI相关的研究。
接触到“AI复活亲人”这个领域确实是因为机缘巧合。刚开始,我们是做“AI教育”的,有一次一个朋友联系到我,他的父亲意外去世了,全家人一直瞒着奶奶,担心奶奶承受不住打击。他问我有没有可能用AI还原他父亲的形象,去给90岁的奶奶报个平安,安抚一下老人。
Empire CMS,phome.net |
图为张泽伟资料图,他认为“数字永生”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数字陪伴”
当时我们是第一次接到这种需求,内心其实是很挣扎的,技术方面肯定是没问题,但是我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之后没办法,我还是帮他做了。当我看到老人露出那种真挚的笑容,以及慈祥安心的眼神,我真的被震撼到了,我感觉我是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甚至是能拯救别人的事。
再后来呢,找我的人就越来越多,什么样的情况都有,以前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我都没有想到,短短的一年,我就体会到几辈子的人间疾苦。
比起“AI复活”,我更愿意将其抽象为“数字永生”的概念。从2023年开始,人类就可以实现数字永生了。我觉得人的死亡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肉体的死亡,第二个阶段是在你的追悼会上大家追悼你的时刻,最后一个阶段是当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刻。
我们普通人是不是也要给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从而证明自己来过;给自己的后代留下点什么,陪伴他们未来的成长。
我们一直认为数字永生这个概念,只是一个开始。
“数字永生”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数字陪伴”,这是一个人的心理寄托。“数字陪伴”不是终点,只是一个过程,包小柏也好,我的一些客户也好,人们所追寻的其实是疗愈。所以我将“AI复活”称之为是“数字疗愈”,也可以说是“AI疗愈”。它其实更多的是为了弥补心中的遗憾,或者说疗愈自己心里所承受的那种伤痛。
已完成了600多单委托
找我们的人里一部分是为了向家属隐瞒亲人离世的真相,一部分是为了疗愈伤痛,弥补心中的遗憾。
一个母亲的丈夫因为一些意外去世了,留下她跟两个孩子。这个母亲找到我们,说不希望这么快让两个孩子知道他们已经没有了父亲,所以我们每次利用AI技术和她的两个孩子打视频时,就会给孩子们讲一些故事,聊聊天。
一个从小被外婆带大的外孙女,希望去世的外婆可以出现在她的结婚典礼上。我们根据她提供的素材,还原了外婆生前的音容笑貌,让她的外婆出现在了她的婚礼上,送去了一些鼓励她的话,让最重要的亲人在最重要的时刻给她带来了最重要的祝福。
还有个小女孩,她因为父亲的意外去世有些抑郁倾向,也不跟周围的孩子一起玩,就待在屋子里,不愿意跟身边人交流。她的母亲很着急,找到我们,希望我们想办法帮他的女儿从伤痛中走出来。她妈妈跟她说,虽然爸爸已经走了,但这是爸爸的数字生命,他永远不会离开我们,永远会陪着你。当时我们的工作人员都哭了。后面经过我们和她妈妈多次的共同努力,小女孩真的从抑郁中走出来了。
类似的案例数不胜数。做到后来我想,这个项目叫什么比较好呢?想来想去我觉得,这最终是一个疗愈别人的事情,每次服务完得到的不断的感谢,这种成就感是很强的,他让我感觉我真的帮助到了一个家庭。所以我才开始定义这个事情是“AI疗愈”,也可以说是“爱”疗愈。
目前我们收到的需求线索已经超过1500条以上了,但只实现了600多单,失败的原因大多是因为条件不满足,数据样本不够多,他们留下的资料太少了,我们没办法很好地把他们的形象复原出来,这对需求者来说其实是个很深的遗憾。
通过技术“AI换脸”后与老人开启视频通话
除此之外,我们也会遇到一些特殊情况,最终让我们放弃完成委托。
有一位来自上海的单亲妈妈,前期生活很困难,和女儿相依为命,后面通过自己的努力,一路自学考上博士,现在在上海一家医院做副主任医师,生活也好起来了。但就在2022年,她女儿意外过世了,她那时感觉天都塌了,轻生过四五次。她联系我们的时候都是哭着给我们打电话的,说实话我们当时都没有勇气点开她发过来的视频。后来在沟通的时候,她一直跟我们提诉求,说她想再见见她女儿,再见见她女儿。因为她的情绪状态特别不稳定,我们后来也去咨询了一些专业的心理机构,再三思索过后,我们最终以“技术达不到,做不了”为托辞婉拒了她。
从去做这件事情开始,其实有非常多的共情因素在里面。但是做多了以后,实话实说,你的感性情绪会变得越来越弱,就像医生做手术一样,后面其实整个人也麻木了,反而会变得更加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