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节是近年来复活的传统节日,因为它被赋予了“中国情人节”的全新含义。其实,七夕节的真正含义是“女儿节”,七夕夜的“乞巧”“拜织女”仪式是拒绝男性参与的,当然也就谈不上情侣约会了。而且,七夕节成为中国情人节,是2月14日西方情人节在国内流行后,是很晚近的事。
有趣的是,七夕节作为中国情人节“不正宗”被广泛传播后,更接近情人节含义的两个传统节日也逐渐以“中国情人节”的“身份”活跃起来。一个是农历正月十五的元宵节,另一个是农历三月三的上巳节。
更有意思的是,凭空还多出一个“5.20”的“网络情人节”。不明就里的长辈们还以为又多了一个“洋节”,其实“5.20”是谐音“我爱你”,显然不是舶来品,而是典型的互联网创作。这样算起来一年有四个“中国情人节”加一个舶来品的情人节。
可这还不是全部,还有一个版本是每个月的14号都被列为了情人节,代表了不同含义的爱情,3月14日的“白色情人节”最为流行。因此,理论上讲,中国情侣可以每年过16个情人节,可能是全世界最多的。情人节越来越多,新婚燕尔却越来越少了。据民政部数据,2014年结婚人数为1306.7万对,此后连续7年下降,每年减少约100万人。2019年就跌破了1000万大关,2020年全国结婚登记813.1万对,比上年减少114.2万对。
这并不是中国独有的现象,欧美、日本等发达国家的年轻人似乎都失去了组建家庭的动力,比如日本放送协会(NHK)报导,东京大学大学院医学系研究团队统计显示,1992年至2015年间,18岁到39岁单身男性比率从40.3%增加到50.8%;同年龄层单身女性比率从27.4%增至40.7%。这个比例确实高得惊人。但是,爱情依然炙手可热。
日本情人节的爱情礼物是巧克力。日本厚生省统计,2月14日这天日本巧克力销量占全年销量的20%以上。如果算上日本流行的3月14日白色情人节,“爱情巧克力”占全年巧克力的比例还要更高。有意思的是,白色情人节更多的是女性向男性赠送巧克力,而且以白色巧克力居多。这个现象引起了媒体的兴趣,《读卖新闻》一本正经地“解释”:“白色情人节的礼物必须是白巧克力,原因是避免吝啬的男子把女性赠送给他的巧克力收藏起来,然后又将其原封不动地作为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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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可能是拿日本男性打趣吧。
美国人的情人节堪称消费盛宴,2019年美国零售联合会(NRF)的数据显示,1019名受访者中,男性平均计划在情人节支出339美元,女性仅为64美元。全美情人节消费在200亿美元以上,带动了鲜花、美食、钻戒的销售。
情人节的人气高涨、消费旺盛,带不动结婚率的提高。现代社会,婚姻和爱情正在渐行渐远,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现象。某种意义上讲,情人节庆祝的现代爱情观和古代已经大相径庭。尤其是在古今之别判然的西方,更为明显。
中世纪的欧洲的爱情带有宗教禁欲的神秘色彩,推崇含蓄而纯洁的“精神之恋”,和现代爱情观完全是两码事。亚瑟王传奇中骑士兰斯洛特和王后桂妮维亚的“精神出轨”,就是其中的典范,这一“范式”在其他中世纪传奇中反复演绎。这种备受推崇的骑士之爱,强调的是精神追求的纯洁,绝对排斥肉欲,更接近宗教崇拜的虔诚心理。世人普遍把夫妇之间的和谐美好看作是另一种感情,因为在那个时代几乎所有的婚姻都是父母、领主的安排,与个人意志无关。
这种古老的爱情观在近代市民文化崛起后就迅速消失了,婚姻不再受封建义务约束时,成了爱情的圆满结局。莎翁笔下的罗密欧和朱丽叶生死相依的激烈追求是市民爱情观的旧瓶新酒,而不是意大利中世纪贵族青年的真实面目。
市民爱情观和中世纪的骑士之爱如此格格不入,塞万提斯笔下的唐吉诃德对村姑阿尔东沙·洛伦索的“骑士之爱”,充满了滑稽的幻想和矫揉造作。
更自由的婚姻伴生了更自由、更炙热的爱情,却也陷入了自我解构的危险。爱情的激情四溢与家庭关系的稳定之间存在着天然的张力,这种撕扯成了新的时代主题。重视家庭关系者依然相信“家庭是爱情的圆满结局”,而激情的追求者皈依了“结婚是恋爱的坟墓”——这句话出自张爱玲,她的国家刚刚踏进现代化的门槛不久,她生活在东方最年轻的大都会上海。这个古老的地方,很快就学会了远处传来的爱情观,也让很多年轻人陷入了要爱情还是要婚姻的选择困境。张爱玲女士也是其中之一,遗憾的是,她的爱情很不幸,婚姻也很失败,和很多文艺家一样。
文艺家能用笔勾画出最美的梦境,但也只是梦境。梦境的主题经常是爱情,但梦终究是梦。
今天过很多情人节的年轻人,依然在面对爱情和婚姻的古老难题。巧克力的甜美、玫瑰花的芬芳是美好的,那么节日之后的人生呢?织女无言,她在等待一年一度的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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